退休后，他还是那个柳传志

    逐渐从联想集团中抽身的柳传志，从未淡出公众的视线，即便是一句身处特定语境的“在商言商”，也引发了舆论极大的关注。但柳传志很少对自己的话进行过多的诠释，退休后的他，最为关注的依然是联想乃至中国企业的未来。

　　“老骥伏枥，虽未歇于壮心;逆风撑船，终不离于旧处。”陆游的这几句诗或许最能描绘柳传志此时的心境。

　　2013年炎热夏日的某一天，柳传志依然坐在北京融科资讯中心A座10层的办公室里，拿着摆在案前的投资报告书集中精力审阅。同样在这个办公室里，两年前，柳传志向外界宣布放权联想集团实务，等联想控股上市且业务稳定之后将全面退休。

　　卸任联想集团董事局主席后，作为联想控股董事长的柳传志两年之间退而不休。造访这位身居商界领袖高位的老先生时，他身着浅色衬衫，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比起公众场合西装革履的所谓成功人士显得更为简朴和低调。无论是企业方向、投资理念还是家庭生活，柳传志侃侃而谈，娓娓道来。

　　“在商言商”

　　“从现在起我们要在商言商，以后的聚会我们只讲商业不谈政治，在当前的政经环境下做好商业是我们的本分。”今年6月，柳传志这样一席话被媒体公开不久，恰逢某企业家资讯服务平台高层因“政治言论”问题辞职，人们将此事与柳传志的“在商言商”言论结合起来，互联网的迅速传播引发了各方争论，震荡效应如投石入湖碧波荡漾。

　　“我不反对企业家做柳传志这样的人，可是我反对柳传志在中国企业家群体里头已经有了这样地位和影响力的时候，他还要说现在这样的话。”上述某企业家资讯服务平台高层如是评价。

　　企业家该不该谈政治?人们凭柳传志一贯的形象，猜测着他的用意。中国首富宗庆后近期亦发表自己的言论：“企业家是弱势群体，管不了天下。”某财经作家试图指出柳传志“不谈政治”的具体语境，并表示“真正的企业家，他唯一的使命，只能是让消费者满意”。

　　事情发生在今年6月初，柳传志召集10多家公司座谈讨论“抱团跨境投资”。在会上，柳传志表达了两个核心观点，“一是强调经济走势的不确定性，从国内看如此，从欧美看也一样;二是企业家的态度，最重要的是聚焦、专注。”在此语境下，柳传志提出在商言商，以后聚会只讲商业不谈政治，做好商业的本分。”

　　有人认为，柳传志更多地站在企业领袖和兄长的角度，从社会各方面进行考虑，怀抱着对社会和谐的美好心愿，进而希望商人更多关注自己的事业，把企业做好。还有人认为，柳传志是掌握更多信息的人，他的判断和提醒是有意味的。

　　坐在桌子对面，柳传志看起来是一个如此温和而平实的老人，大部分时候，他很少对自己的话语进行过多的诠释，所以，留给众人的猜测让话题本身显得神秘，而柳传志本人就更让人感觉高深莫测。

　　事为先，人为重

　　在与人打交道方面，柳传志似乎更专注于企业家群体的角色，始终相信正气对企业家的重要性。也许，这正是他担任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长的原因。

　　为中国企业家代言，“教父”柳传志显得慈爱有加。“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民营企业大多是白手起家的，国家给了好环境，但这和企业家的艰苦努力也是分不开的。”民营企业无论是营业额、提供就业机会还是纳税的数量，都在我国经济中占有不可或缺的部分。“中国企业家群体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群体，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做了贡献的群体，应该值得被尊重的群体。”

　　在中国企业家这个群体里，尤其是民营企业家群体里，联想作为大企业如何和中小企业家进行有效沟通?“联想在做投资领域的业务，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企业，大的、中等的、小的，都能够把自己的一些管理经验与大家分享。”

　　“在做投资业务的时候，对于被投企业来说钱不是那么重要，联想的管理经验等对它们也有所帮助。”

　　2000年以后，联想控股开展了多元化发展战略，多元化其中一项就是“联想之星”孵化器投资。“从2001年到现在已12年了，我们投了400个左右的企业，已经产生收入几百亿元。获得投资的企业也得以发展壮大，它们的营业额有的甚至早已超越了联想。”

　　柳传志特别钟情于哪些企业?对企业又是如何考量?

　　“我偏爱的两个行业，一类是医疗卫生行业，就是健康行业领域。还有一类是消费和现代服务领域，这些都是比较稳定的领域。另外，环保、新材料、数字领域、IT新技术领域、现代制造业我都相当看好。”

　　柳传志眼中闪过的兴奋，透露了他对于创业一贯的支持。“在我们两个投资企业里边，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叫‘事为先人为重’。事指的是这个行业和这个企业的财务数据、表面的现象。”柳传志认为选定一个有发展空间的行业尤其重要，已经落后过时的行业将不会轻易涉足，比如出口加工行业。在选定行业后，柳传志才会根据财务报表、数据考量企业的发展情况。

　　“重点在第二句话，叫‘人为重’”，指这个企业本身的主要负责人、管理人、高层管理人员，他们的状况，他们的管理能力，他们的追求和核心价值观是否一致，这些东西是我们最终决定投和不投的关键因素。”

　　所以，如果非要让柳传志来决定投或不投某个企业，关键还得看人。
　看好微信

　　智能手机普及的时代，众多创业者争先恐后于诸如APP等手机移动终端的产品的开发。对此，老资格的IT男柳传志会说些什么?

　　拿微信来说，柳传志认为“微信是一种创新，是一种革命”。柳传志对微信竟能代替电话的功能大加赞叹，他认为微信的出现改变了包括他在内许多人的社交习惯。

　　但这并不表示所有手机移动终端的产品开发都被柳传志看好。柳传志敏锐的眼光早已察觉，对于技术门槛低的移动端产品，由于太多人趋之若鹜，想取胜，产品本身必须有特点和创新，技术门槛要稍高。

　　然而，打开柳传志的微博主页，不难发现拥有52万粉丝的“大V” 柳传志，却只写了区区112条微博。“不是特别愿意对更多的人去表达什么，因为大家口味不同。”柳传志流露出知性的一面，甚少发微博的他，似乎更乐意于使用微信与熟悉的人交流。

　　柳传志手机微信端里有6个重要的微信群：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泰山会、华夏同学会、公司领导层，还有两个家庭群。“微信天天都会发的，随时都在看。”

　　对自媒体这个行业，柳传志称相当看好，但涉及具体企业，柳传志变得谨慎起来：“很难说哪个企业能够做得稳，一直做下去。”如今，除了具备一定规模的行业巨头已抢占先机以外，随着技术发展的瞬息万变，竞争会非常激烈。

　　“恐怕美国企业也难逃一劫，在2000年前后名声响亮的几个互联网服务企业，大概也死的多，留的少，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

　　“教父”亦是慈父

　　几度在演讲台上哽咽，2011年，柳传志宣布自己卸任联想集团董事局主席一职，恋恋不舍地逐渐放手自己倾注一生心血的联想。

　　两年后，“创业教父”已从联想集团当前繁重的事务性工作中解脱出来，工作减半，打高尔夫球，家庭聚会，柳传志已渐渐把重心转移到家庭生活中来。事实上，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十分注重家族观念。每个月他的大家庭十几口人都会如期举行家庭聚会，兴致好时小酌几杯。

　　在大家庭里，柳传志共有4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兄妹之间感情融洽。除了大妹妹身在国外，另外3个家庭都住在同一小区。定期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大家畅所欲言，彼此倾诉着自己的感受，分享着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争着发言，这份温馨和轻松是在联想工作会议中不可比拟的。在外从不饮酒的柳传志此时也会喝几杯助兴，微醺而不大醉，话不多的他笑眯眯地在一旁聆听着大家的畅谈。此时的他，心里饱含着甜蜜。

　　柳传志总会习惯性地把一手创办的联想比喻成自己的“女儿”。其实，柳传志的确有一个让自己自豪的女儿——35岁的高盛(亚洲)集团执行董事柳青。

　　在柳青6岁那年，柳传志选择辞职创办联想，从此开始了无休止忙碌的工作。与此同时，柳青的母亲也一同在联想打拼，夫妇俩常常顾不上照顾女儿。更多时候，柳青14岁的哥哥柳林便承担了照顾柳青的责任。

　　尽管如此，柳青对父亲依然是崇拜有加。她称父亲也是自己的“教父”，虽然父亲没能花很多时间陪伴她成长，但父亲给予她更多的是坚韧的性格和独立的思考。柳青大赞父亲的时间观念强，并笑言父亲谦和的态度对自己影响深远。

　　直面女儿的赞言，柳传志谈到对子女的沟通和教育，不再是“教父”般的神情，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欣慰和温柔。“孩子，还是要根据他们自己的个性来谋求发展，如果他们希望做更大的事，那就支持他按照这个方向去发展。”

　　柳传志在教育子女方面，同样显示出他“教父”的本色。他坦言，如果鼓励子女按他们自己选择的方向去发展，他得先确认他们的确是要做事情。并且督促他们在做事之前想清楚将遇到的问题和困难。

　　“因为有追求的人往往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目标，但实际上在这个环境之中有很多困难是个人难以逾越的，这时候就会很痛苦，或者是失败会比较多。”柳传志以过来人的姿态正言：“我由于跌跌爬爬几十年，逐渐能看清楚一些规律，所以，如果我真的要去完成一个目标，那是反复研究好的。”

　　柳传志特意提醒道，只有前期反复研究透了，在实际操作中才不会出现太大的闪失。至于凭什么看好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用什么途径和什么方法等，这都是子女要自己学习和研究的具体过程，这一点要放手让子女去做。“除了要有追求以外，还要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还要有很好的胸怀。我和儿女们就经常讨论这方面的问题。”